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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最怕不過自己騙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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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張大師,你就這樣走了?!”還等著張潛繼續考驗自己,卻不料對方說走就走,任琮阻攔不及,氣得一蹦老高。

除了“張大師”三個字之外,張潛聽不懂他其餘任何言辭。回頭笑著抱了抱拳,繼續大步流星地往積香寺方向而去。

“大師……”任琮又氣又急,站在原地連連跺腳。

以往他請回家的那些高人,雖然事實證明全都是騙子,從沒傳授給過他任何絕技。但至少看在錢財和美食的面子上,會想方設法哄他開心。而今天這位張大師倒是好,居然連考驗他的心情都沒有,問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後,拔腿就走。

“少郎君,這位張大師絕對非同一般!”就在任琮猶豫著是否跳上坐騎追上去,先將張大師痛打一頓出氣的時候,家將任全忽然低下頭,在他耳朵邊上小聲提醒。

“廢話!”任琮憋了一肚子的邪火,立刻找到了發洩目標。冷冷地將頭避開,低聲咆哮,“這廝當然古怪,還用你說?!有失路的,哪有連年月都迷失了的?!這廝分明是在考驗,分明是在戲弄任某!這廝,這廝也忒不知道好歹!任全,你給我追上去,先狠狠給他一個教訓!管他高人不高人,任某今天拼著不拜師學藝了,也要先出了這口惡氣!”

“少郎君,少郎君息怒!息怒啊!”聽任琮越說越不像話,家將任全趕緊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,“屬下說他非同一般,不是說他迷失了年月,也不是說他故意冷落少郎君。屬下是說,是說他非但穿著打扮都非同尋常,行徑也異乎於常人。”

“廢話,正常人怎麽會如此無禮?任某聽到叫喊聲,立刻冒險前來相救,他卻一而再,再而三地戲弄任某?!”任琮依舊氣得滿臉通紅,但叫嚷聲卻小了許多,也沒有采取更多的動作。

“少郎君請聽我把話說完!”唯恐任琮惹是生非,家將任全用拉住他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晃了晃,快速補充,“他手裏那件東西,不是獨門兵器,只是一件包裹,縫著帶子包裹。裏邊原來應該放的是一本書,碎石頭都是臨陣塞進去的!”

“那又怎麽樣,他想不被狼吃掉,肯定得找點硬東西塞進包裹裏邊!”不明白任全的葫蘆裏,究竟賣的什麽藥,任琮沖著他翻了翻眼皮,氣哼哼地回應。

“狼被砸死了,兩頭。包裹皮兒卻完好無損。裏邊的書,好像也沒有爛掉!”家將任全的觀察能力,比任琮這個闊少爺強出得多,繼續耐著心思小聲提醒,“剛才大師往地上倒石頭的時候,屬下偷偷朝他的包裹裏看了一眼,裏邊還有許多夾層,每個夾層的口子上,都用成排的金釘兒封著,那金釘兒每一個卻只有螞蟻大小,彼此之間毫厘不差!”(金屬拉鏈兒)

唯恐自家少郎君聽不明白,他一邊手,一邊用另外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,比劃“金釘兒”的模樣。

然而,他這番努力,大半數都白打了水漂兒。那闊少任琮絲毫沒覺得,螞蟻大小,彼此之間毫厘不差的成排金釘兒,有多難得。反而將註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第一句話上,“那包裹真的沒有絲毫破損,你可看清楚了?”

“少郎君,屬下保護老爺走南闖北那麽多年,這雙眼睛就沒看錯過東西!”不滿任琮懷疑自己的能力,任全紅著臉大聲提醒。

闊少任琮,卻完全忽視了他的羞惱,將雙手一拍,大笑著說道:“我知道了,那包裹是一件寶物!表面上用來裝東西掩人耳目,實際上卻是一件奇門兵刃!”

“少郎君!”任全被氣得哭笑不得,卻無法否認自家少郎君的話有道理。咬了咬牙,主動托出自己想表達的真正意思,“那金釘兒即便不是純金打造,能做成螞蟻大小,彼此之間毫厘不差,也是極為難得。而裏邊縫著好幾排金釘兒的包裹,大師卻只用來裝書和砸狼頭,大師平素所過的日子,又是何等豪奢?!說是揮金如土,也不為過。還有,大師即便不食葷腥,那兩頭狼的狼皮,剝下來隨便硝上一硝,也能換數百個通寶。但是,大師連看都沒看,直接丟在了野地裏!”

“廢話,用金釘子做包裹夾袋扣絆兒的人,又豈會看上兩張狼皮?!”任琮肚子裏的怒氣,剎那間煙消雲散,轉頭看著張潛漸漸遠去的背影,心中快速打起了算盤。

如果張大師從小就揮金如土的話,看不上他任琮的那點“誠意”,也情有可原。畢竟,任家在長安城附近,只能算是殷實。家中雖然既有田莊,也開著商號,卻既沒出過什麽名士,又沒出過什麽高官。

而傳說中那些高人,都是輕易不會與凡夫俗子發生瓜葛。並且本事越大,眼光越是高高在上。

想到這兒,張大師先前拒絕他的邀請,揚長而去的行為,也就不算冒犯了。俗話說,鳳凰非梧桐不棲。他任琮請不到大師,只能怪自己誠意不夠,自己家的莊子難入大師法眼。

可就這樣錯過拜師於高人門下的機會,任琮又怎麽可能甘心?正搜腸刮肚地想著,能拿出什麽來打動“張大師”,耳畔卻又響起了家將任全蒼蠅般的絮叨,“還有,少郎君。即便是屬下,想要殺死兩頭狼,也必須用兵器不可。那張大師,卻只用包裹就把狼給砸死了。他胳膊上的力氣,恐怕整個任家莊,都找不到對手!”

“我說過,那件包裹是一件寶物!”任琮正急著琢磨如何才能拜師學藝,不耐煩地數落,“你說這些,有什麽用?大師走了,連考驗的機會都不屑給我!”

“這……”任全被數落得面紅耳赤,猶豫了一下,硬著頭皮補充,“可少郎君,剛才你也沒提拜師之事啊!屬下以為,大師未必是不屑考驗你,而是不屑,不想與我等為伍!”

“那還不一樣?!”任琮跺了跺腳,委屈得兩眼含淚。

他表面看上去長得頗為老成,實際上,卻只有十八歲出頭(古人算虛歲)。所以,初次被人拒之門外,難免灰心喪氣。而那家將任全,卻是個老江湖,見自家少郎君如此難過,立刻小心翼翼地安慰,“不一樣,他拒絕了去莊上做客,卻沒拒絕跟你同行。少郎君帶著我等跟上去,別再提做客的事情,只算是順路,然後隨機應變。依屬下觀察,小張大師雖然身份神秘,卻不是個難打交道的人,待人接物也略顯生澀。屬下如果判斷沒錯,他極有可能是初次離開山門。這種時候,少郎君如果能夠主動給他提供一些幫助的話,對他來說,就是雪中送炭!”

“對,少郎君,好女就怕賴漢子磨!”

“別胡扯,那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!”

……

任五,任六等布頭巾,也紛紛湊上前,七嘴八舌地給任琮出主意。

人最怕自己騙自己。二十一世紀的很多電話和網絡詐騙,根本不怎麽高明。可架不住有些人,自己主動替騙子補全所有漏洞,攔都攔不住。

放在八世紀的唐朝,道理也是一樣。張潛行為和話語,都跟高人搭不上邊兒。可架不住任琮求高人指點心切,而他身上的那些穿戴和隨身物品,又樣樣都是任琮見所未見。

於是乎,在從被拒之門外的打擊下緩過精神之後,闊少爺任琮大步流星向張潛追了過去。代步的坐騎,則丟個了任五,任六兩個去照顧,唯恐自己騎了馬匹後,會顯得高高在上,引發高人的不快!

“把小張大師請回去,即便他不是高人,將他身上的那些穿戴和隨身物品的產地弄清楚,對任家來說,也是大功一件!若是能找到工匠仿制出來,家裏頭的生意,肯定還能再上一個臺階!”看著自家少郎君任琮那虔誠的背影,家將任全長長出了口氣,滿臉欣慰。“說不定莊主念在我勞苦功高的份上,立刻免了我的苦差,調我去長安城裏做個掌櫃!”

陪著任琮找了這麽多年高人,他早就累了,倦了。任五,任六,任七等,也是一樣!

“嘎嘎,嘎嘎,嘎嘎……”幾只烏鴉,覓食歸來,在眾人頭頂飛過。一邊叫,一邊丟下數團鳥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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